休一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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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死亡的第七个小时

一个梦的续写







我尚记得前半个小时,我们在全外文的百货大楼里穿梭,我们买了衣服,口红,鞋子,指甲油,精挑细选,都很漂亮。我挤在人堆里,并无不快地思考着回到旅店后要用什么表情,摆什么构图,换什么滤镜和她自拍。对了,我们有好多好多张自拍,我习惯边拍边修,山河湖海都抵挡不了我行进中整图的脚步,走着走着,连发出去的文案草稿都了熟于心。人太多,我不看路,她怕我和我手机里的自拍一齐跑丢,特地揽过我的肩膀,圈得死死的,我只得别扭着姿势去扶她的胳膊。我们挤上楼层,对蛋糕店里头的精致玩意儿大呼小叫,看了看加价格,对视一眼,又搀着肩膀下楼,挤出人群,走过尖顶建筑纵横的街道,最后落座在白兮兮的街边咖啡店。我就着马克杯装的焦糖玛奇朵,修好图,打好文案,编辑好动态,整个手机却突然进入紧急呼叫状态,我抬头问她,几声下来,她却依旧低着头,十几声下来,她目光迷茫,直直的透过了我的身体——


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无法看到我的。


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,觉得自己已经死了。





《我死亡的第七个小时》






我已经死了。


我生前并不是个消极的人,反而思想活跃,热爱生活,但此时,周围的一切都在促使我往这方面想:我已经死了。坐在我面前的友人看不见我。我安安静静待在她前边十分钟,坐得端正,严肃,但她也只是看看手机,再看看周围走动的人;我待在她前边二十分钟,照样端正,严肃,一丝不苟,可她却慌乱了起来,翻起的手机屏幕上留着我未回的一大片消息。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在这异国他乡的街边咖啡店上,信号平稳,仅限紧急呼叫。我几次发消息未果,开始推她,喊她,声音进了空谷,她没反应,慌她自己的。我错开她,往人群里走,我这亚洲人的脸丝毫没引起周围人注目,准确的说,不被注目的原因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奇怪,也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,而是他们,每个皮肤的人们,也看不到大路中央还立着个处境尴尬的角色。


我就那么没了,不存在了,成为茫茫世界中无法被他人感知的存在。这一系列过程突兀到有点顺理成章,顺理成章到让我在仅仅二十分钟内坦然接受。可我没像书中描述的那样,眼睛一睁一闭,一道白光划过,便看到自己的肉身倒在下方,而保留着意识和部分感官的灵体正悠然上升——我的整个肉体和灵魂都还在地面,都在那一刹那透明。况且,在目送满头冷汗的友人离开座位之后,我走过尖顶街道,环顾四周,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,阳光普照,欣欣向荣,俗话来讲,就是一切美好尽收眼底。但我兀自美好了一阵子,也没看见来接我的天使或上帝,也没见着从地底下拿着火叉钻出来,奸笑着取我三肝五肺的撒旦,好像天上,人间,地下,谁也没注意到这儿有个人就那么离奇地没了——除了我自己。我朋友冲顶也认为我被瞬间拐卖了,没想到我,她要找的人,就在她面前看着她,看着她整整慌了二十分钟。想到这儿,我就想回去找她,因为此时我状态特殊,乐观点说就是无敌,就算我把自己脱光了站在人贩子面前,人家也正眼不看一下的,除非这倒霉蛋跟我一样,几分钟前突然暴毙,没了羞耻心,不知所云。但她不一样,她还真实可见,我怕她遇到个比较幸运的人贩子而被拐卖,或者迷路,然后被拐卖。



我回头探寻许久,她早已不见踪影。我蹲在原地(在此动作前还往上捞了下我的阔腿裤,虽然没阴阳眼的人类看不见这儿蹲着个鬼,但我不敢否定附近没有跟我一个状况的家伙出没,命没了,面子还是要要的),翻开没了信号的手机,看到那几张自拍和其余的蓝天白云,红瓦青房,突然对此事的处境感到悲伤。好歹再给我一分钟时间来活着,手机能接通人间的信号,都足以满足我病了三年的发照片强迫症,而不是在这儿干看。但死都死了,朋友也找不着,在这纯头大也没用,索性往其他地方走走,好歹能在下一状况发生前看看风景,鬼又不用消费,省钱到另一个地方里头用——不懂那儿的货币同人民币汇率多少,这点就足够我苦恼。


我张望四周,漫无目的地瞎走,走过蓝天白云,尖顶平房,红瓦青房,走过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;我也瞎想,想着真的到了个充满歧视的平行世界,我一资历浅显,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得怎么为自己抗争,特别是歧视矮子;或者,那边没有奶茶,没有咖啡,没有茶,这点我肯定受不了,肯定会在那边再自断筋脉一回才舒服。瞎走累了,瞎想完了,再抬头时,却见周围的景色熟悉万分:灰白的墙,深蓝的遮光玻璃大楼,红红绿绿,杂乱无章的火锅店招牌——我,一个鬼,死在异国他乡,不知多少分钟后,靠着自己勤劳的双腿,重返老家商业区。


我小心翼翼地同周围人招呼,他们同样看不见,摸不着,接受不到我的任何指示。自己老家的鬼,也不多给点面子。我十分委屈于如今处境,好像向上天倾诉,难道一个魂体,生前没偷税漏税,机票自己买的,护照自己办的,到了现在连留在那儿多观光会的权利都没有?如果能在路上碰到穿白袍留金胡子的老爷爷,我一定会五步上前,向他说明冥界旅游业发展的严重态势(这个说法太中国,我也不明白他能不能听懂),比如你面前的女孩,没头没脑地丢了命,死后用户体验还极差,万一我嘴巴一大就传播出去,以后人都不到你这儿了,这后继产业如何延续?可他老人家唯心,不肯出现,回避用户差评,本用户也只得自己晾着走着看了。我突然想起一则古训:落叶归根,虽然我比较像被连根拔下来的,但也必须在实体消散后回到骨子里头的山河,因此被打退回故乡,寻找乐土安息;还有一种想法,我虽思想健全,呼吸乱想一点儿没少,灵魂完整如初,可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,两界不相通,护照没有用,靠着这个完整的灵魂,也并无法接触这个世界的事物。因此我刚刚看到的一切,那些红瓦青房,那些蓝天白云,和我朋友,都是生前回忆中的残片,我只是靠着想象和记忆,在自己创造的时空中彳亍,一旦超越界限,时间便会倒流,我也将回到熟悉的一切之中,看着熟悉的景,熟悉的人,在我面前游来行去,他们从成熟变得青涩,皱纹在万物倒退中消失,他们谈笑风生,泪流满面,欢呼跃雀,唯一不同于时间的是,他们的故事里没有我。这一切与我了无关系,但我都得看着。他们的哭声,笑声,叫声,也掉进空谷里了,弄不清是我背对着世界,还是世界背对着我。我耳朵像断了码的磁带,嗡嗡一片,一切都在泡在水里所有人,事,景,物,从身旁流过,我听不清,摸不到。


我把手机放在包底,拐入一个车库。外边晴空万里,这一块小地方却又阴又冷,地上还有没干的一滩水。我看到角落里有个女人,她黑乎乎地蹲在那儿,握着的手机亮着屏,脸却对着我,目不转睛。我冲她笑,问可不可以借通讯工具用一下,我这儿连不上信号,她也没多问,只是点点头,毫不犹豫地递了过来。我登上社交账号,开群,开圈,看到朋友那来自异国他乡的,每隔两分钟都在递增的消息,看到来自其他人零零碎碎的询问和呼唤,和,满页面的失踪报道,上边附着我极其不好看的正面照,未精修,没滤镜,看得我直皱脸。在我接过手机那刻,想说的话已成腹稿,现在可能是因为被自己丑到,竟久久无言。我突然觉得,死有点丢人,我在世界这头,无法处理好那边的自己留下的事情。我的死亡没有疼痛,无声无息,不喜不悲,可在此时,它附在我身上的感觉如此强烈,像窒息一般,沉重而无力。我沉默良久,那女人没催,还蹲着,一声不吭,像等待十年一遇的仪式。我关了界面,清除消息,打开朋友那增长到四十九条的消息,一个一个字地打:


我回不去了,所以你早点回家。


还了手机,女人依旧目不转睛。她用手指示意我往外看,我僵硬地抬起头,看到阳光渗入,水泽泛光,刹那间五内翻涌,干涩了七个小时的眼睛终于流下泪来。


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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